第 61 章·小人物
当诺顿关掉星际电话时，看到自己刚刚摸到免费时长的边，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是几泰金被扣除出去，节约惯了的诺顿对这个尤为挂念，更胜过对妻子的牵挂。
当他回过头来时，附近的同事们便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人起哄道：“诺顿，免费五分钟你就用四分五十八秒，比昨天又接近了两秒，真有你的！你就算是死，从减压舱跳出去，也不肯多交三块钱的延时费是吗？”
“在省钱方面，你们可以永远相信诺顿。”飞行队的队长也满脸憋着笑，这间公共休息室里有十几个和诺顿一样穿着黄色飞行员甲壳的同事，大家都在这买一份咖啡休息，只有诺顿是自带茶叶用免费热水的，“毕竟财富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你们每个人都在花销，但只有诺顿只进不出，折算下来别人相当每年比你们多领一个月的薪水！”
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间舱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但诺顿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同事间的气氛，一坐下来就和伙伴们聊开了，照旧是诉苦，诺顿的家庭压力很重，非常重，因为他完全一个人养着两家人——自己一家有妻子和两个儿子，虽说妻子现在也在特区太阳系土星圈太空城的医疗系统工作有一份持家的收入，但大儿进了军队，还只是义务兵，要拿到钱那恐怕就是和奖章一起送来的抚恤金了。这孩子以前没让自己省心过，虽然自己也没怎么尽到父亲的责任，但近几年还是好了很多，至少长子眼见着能混出个人样走上正道，自己也不要求什么了。
一群社会人，不论年龄，家长里短的话题总能凑到一起聊个天荒地老。大家都是特区那边的人，前几年才经历那么多动荡，每个人都有一堆的故事，但就在这样一群人里诺顿的家庭也是最特殊的。此时船只正在接受军方的检查流程，没他们这些飞行甲板的人什么事，所以聊到深处，飞行队长掏腰包给诺顿递上了一杯咖啡——免费的方糖不妨多放点，而不知为何，很多人都喜欢听诺顿讲故事，大概因为他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总能讲出很多细节。
“你儿子在前线，你就真的不担心吗？”
同事问，诺顿只是叹气：“担心有什么用呢？那小子去入伍前就说得很清楚了，他只是一个普通公学毕业，我们特区才建立几年，他也就在人联读了几年的书就学了个基本，年纪也大了，没学到个具体的技能，就算找工作也就是走我当年的路，从个没什么手艺的工人做起。”
“现在工作好找，就业不难，这不算是个问题吧？”有同事奇怪道，“我们特区的工程队两个主星系十几个家园星系到处都要人，我们特区人都适应太空作业，就算从基础做起又如何，几十亿年轻人不都和他一样，现在也在各个施工队里，技术可以学起来嘛！”
“可我听说工程团里很乱，很多都还是ueg时那一套，阴阳合同，设备自负盈亏，拖欠工资...”不仅如此，还想起了一个新闻，“还记得冥王星那件案子吗？那个工程团诱骗了几十个人，结果全都故意害死在冰洞里，然后骗保骗抚恤金那事，类似的我听过好几个。”
那当然了，毕竟哪个特区人不曾经是ueg的平民，换了政权可没换人，三大主星系最乱的就是人口最多的特区，但也算是发展必然的问题，因为队长点了头，但也在摇头：“我之前待的工程团里都是你儿子那个年纪的，一开始确实挺难受的，不过人联开始进行工程监管，建立流程后也正规化了很多。现在很多都是星系政府给的单子，拿到钱这方面已经很少出事了。”
不过——“你们不懂，我觉得诺顿儿子眼光不错，这些和当兵比起来都不算什么。”队长点评道，“虽然军队危险，现在也在打仗，但军队的前程也大。我说诺顿，你儿子这次不是立下了功吗？那义务后肯定能转志愿成为职业军人！哪怕没做军官只是士官，你们家都能享你儿子的福，毕竟谁让你家人在为整个人联奉献呢？人联最讲究这个了！”
有人咂舌：“我的乖乖，那要是再进了军校，成为军官，收入不低吧？”
有人说着，却把队长给逗乐了：“收入？军官收入恐怕也就和我差不多，但各种优免，公共福利是你钱都买不到的！我这么说吧朴永镇（船员名），除非你能有自己一条船都给自己挣钱，或者中笔大奖财务自由，那除了工研部的科学家没什么比职业军人更好——诺顿，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过几年你们家每年恐怕都能去军队疗养地带薪公休一个月，人联买单，你就等着乐吧！”“是吗？”诺顿自己都有些茫然，“我还指望那小子赶快安全退伍，带着奖励金去哪个家园星系买块地安家呢，随便做点什么营生，我存钱就想给家里弄栋房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都笑了，尤其是队长，刚刚说了那么多的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直指着老诺顿一阵拍桌：“还好你儿子不听你的话，你这家伙，知道你没眼力见，但你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想着住军官别墅，想要家园星系一块农场？好家伙我再说一次，你儿子以后有大前程，你要真为他好就别管他...因为我敢说，以后你全家都得靠他！”
老诺顿摸了摸脑袋，被同事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跟着一起笑。听到儿子被夸有前程，老父亲心里也乐滋滋的，只是...靠阿斯特那小子？这点他心里真没谱。毕竟刚才说了，诺顿一个人担着两家人，还有自己妻子的妹妹一家——妻妹的老公大概是死在了归一教大乱里，已经失踪了三年，她因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至今还在疗养。人联能治好神经上的病变，但抹不去人心的梦魇，但妻妹两个才五岁的孩子也因此由诺顿做监护人。
什么都要钱，肩上的担子丝毫不减，诺顿的吝啬也是这几年养成的，他也养成了只要有钱什么活都干的态度——这不远航物流薪水最高吗？不过闲聊到此为止，船内的广播叫了起来。
“注意，本舰即将进入零素航行，目标为小行星带军方管控区——重复，是军方管控区，大家都懂规矩，也知道要干什么。我们大约在十四分钟后抵达，所有人回到岗位，做好卸货准备！”
诚实的卡尔号，作为一艘阿特拉斯级大型工业运输船，其本身体量就足以作为一座大型的太空都市。停止休息的诺顿等人迅速登上了船只内部的磁力缆车，从休息区赶赴工位一路上就像穿过好几条街区，并跨越许多楼层，最后才来到穿梭机飞行员的空港处——人联最常见的渡鸦穿梭机，民用和军用的差别在于装甲和机动上，但诺顿没有那个执照可以驾驶渡鸦，不过他工作的是更加危险的太空工程机scv。一种圆盘状的可变形载人设备，可以由渡鸦携带投放于更加复杂的环境，并作为无人工程机的控制端，也能靠驾驶员的经验进行接近的复杂操作。
“警告，舱室即将进行减压，重复设备安全检查。”
伴随着电子音，通往外面宇宙真空的机库缓缓开启了甲板，就像车辆打开后备箱。而映入诺顿眼中的是一片幽蓝，那是质量效应屏障——这艘船还在进行零素超光速飞行。从星门的水星轨道到目的地有两个天文单位，如果以亚光速慢慢飞过去，那就会向入侵的外星人一样，从木星到小行星带就花了一个多月。在感慨宇宙浩瀚的同时，哪怕是诺顿这样的平民，也能理解到人联之于外星人的优势所在。
目的地是军管区，那就是一线战区嘛！还是第一次来，诺顿也有些紧张，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份焦虑，因为来自第三地球的事迹已经在民间传遍了。在第三地球遭遇外星人跳脸攻击时，当地其实还有大量的民船。作为给要塞地球输送原材料的民船一开始几乎陷入了绝望，在防御部队全灭后可谓仓皇，但很快他们就驾驶船只进行零素飞行前往星系其他各处避难，结果除了少数没来得及离港的，全部逃到了外太阳系的军事基地，外星人根本追不上。
这也间接让人联发现了自己之于阿尔法的机动优势——如果不是想要战胜敌人必须当面，理论上人联船只大可以一跑了之。而这也成了他们这些赶往一线的民船的心理支柱，外星人嘛，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发现跑就行了，它们根本追不上！
工人们可以以轻松的心态面对，但不知为何，诺顿大概是响起了自己当兵的儿子，不由得想到了如今在一线集结的人联舰队——那些舰船上，有多少和自己儿子一个年纪的青年，他们见到外星人不仅不能跑，还要主动迎上去，就像全灭的第三地球防卫部队，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平民好跑？
“目的地到达——”
出神之际，广播再次响起，开启的甲板外那闪耀的蓝光突然消失，就好像一阵屏幕的变幻。诺顿将目光投放过去，却情不自禁吸了一口气。
好大，好多！
“灶神星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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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回过头来时，附近的同事们便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人起哄道：“诺顿，免费五分钟你就用四分五十八秒，比昨天又接近了两秒，真有你的！你就算是死，从减压舱跳出去，也不肯多交三块钱的延时费是吗？”
“在省钱方面，你们可以永远相信诺顿。”飞行队的队长也满脸憋着笑，这间公共休息室里有十几个和诺顿一样穿着黄色飞行员甲壳的同事，大家都在这买一份咖啡休息，只有诺顿是自带茶叶用免费热水的，“毕竟财富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你们每个人都在花销，但只有诺顿只进不出，折算下来别人相当每年比你们多领一个月的薪水！”
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间舱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但诺顿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同事间的气氛，一坐下来就和伙伴们聊开了，照旧是诉苦，诺顿的家庭压力很重，非常重，因为他完全一个人养着两家人——自己一家有妻子和两个儿子，虽说妻子现在也在特区太阳系土星圈太空城的医疗系统工作有一份持家的收入，但大儿进了军队，还只是义务兵，要拿到钱那恐怕就是和奖章一起送来的抚恤金了。这孩子以前没让自己省心过，虽然自己也没怎么尽到父亲的责任，但近几年还是好了很多，至少长子眼见着能混出个人样走上正道，自己也不要求什么了。
一群社会人，不论年龄，家长里短的话题总能凑到一起聊个天荒地老。大家都是特区那边的人，前几年才经历那么多动荡，每个人都有一堆的故事，但就在这样一群人里诺顿的家庭也是最特殊的。此时船只正在接受军方的检查流程，没他们这些飞行甲板的人什么事，所以聊到深处，飞行队长掏腰包给诺顿递上了一杯咖啡——免费的方糖不妨多放点，而不知为何，很多人都喜欢听诺顿讲故事，大概因为他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总能讲出很多细节。
“你儿子在前线，你就真的不担心吗？”
同事问，诺顿只是叹气：“担心有什么用呢？那小子去入伍前就说得很清楚了，他只是一个普通公学毕业，我们特区才建立几年，他也就在人联读了几年的书就学了个基本，年纪也大了，没学到个具体的技能，就算找工作也就是走我当年的路，从个没什么手艺的工人做起。”
“现在工作好找，就业不难，这不算是个问题吧？”有同事奇怪道，“我们特区的工程队两个主星系十几个家园星系到处都要人，我们特区人都适应太空作业，就算从基础做起又如何，几十亿年轻人不都和他一样，现在也在各个施工队里，技术可以学起来嘛！”
“可我听说工程团里很乱，很多都还是ueg时那一套，阴阳合同，设备自负盈亏，拖欠工资...”不仅如此，还想起了一个新闻，“还记得冥王星那件案子吗？那个工程团诱骗了几十个人，结果全都故意害死在冰洞里，然后骗保骗抚恤金那事，类似的我听过好几个。”
那当然了，毕竟哪个特区人不曾经是ueg的平民，换了政权可没换人，三大主星系最乱的就是人口最多的特区，但也算是发展必然的问题，因为队长点了头，但也在摇头：“我之前待的工程团里都是你儿子那个年纪的，一开始确实挺难受的，不过人联开始进行工程监管，建立流程后也正规化了很多。现在很多都是星系政府给的单子，拿到钱这方面已经很少出事了。”
不过——“你们不懂，我觉得诺顿儿子眼光不错，这些和当兵比起来都不算什么。”队长点评道，“虽然军队危险，现在也在打仗，但军队的前程也大。我说诺顿，你儿子这次不是立下了功吗？那义务后肯定能转志愿成为职业军人！哪怕没做军官只是士官，你们家都能享你儿子的福，毕竟谁让你家人在为整个人联奉献呢？人联最讲究这个了！”
有人咂舌：“我的乖乖，那要是再进了军校，成为军官，收入不低吧？”
有人说着，却把队长给逗乐了：“收入？军官收入恐怕也就和我差不多，但各种优免，公共福利是你钱都买不到的！我这么说吧朴永镇（船员名），除非你能有自己一条船都给自己挣钱，或者中笔大奖财务自由，那除了工研部的科学家没什么比职业军人更好——诺顿，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过几年你们家每年恐怕都能去军队疗养地带薪公休一个月，人联买单，你就等着乐吧！”“是吗？”诺顿自己都有些茫然，“我还指望那小子赶快安全退伍，带着奖励金去哪个家园星系买块地安家呢，随便做点什么营生，我存钱就想给家里弄栋房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都笑了，尤其是队长，刚刚说了那么多的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直指着老诺顿一阵拍桌：“还好你儿子不听你的话，你这家伙，知道你没眼力见，但你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想着住军官别墅，想要家园星系一块农场？好家伙我再说一次，你儿子以后有大前程，你要真为他好就别管他...因为我敢说，以后你全家都得靠他！”
老诺顿摸了摸脑袋，被同事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跟着一起笑。听到儿子被夸有前程，老父亲心里也乐滋滋的，只是...靠阿斯特那小子？这点他心里真没谱。毕竟刚才说了，诺顿一个人担着两家人，还有自己妻子的妹妹一家——妻妹的老公大概是死在了归一教大乱里，已经失踪了三年，她因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至今还在疗养。人联能治好神经上的病变，但抹不去人心的梦魇，但妻妹两个才五岁的孩子也因此由诺顿做监护人。
什么都要钱，肩上的担子丝毫不减，诺顿的吝啬也是这几年养成的，他也养成了只要有钱什么活都干的态度——这不远航物流薪水最高吗？不过闲聊到此为止，船内的广播叫了起来。
“注意，本舰即将进入零素航行，目标为小行星带军方管控区——重复，是军方管控区，大家都懂规矩，也知道要干什么。我们大约在十四分钟后抵达，所有人回到岗位，做好卸货准备！”
诚实的卡尔号，作为一艘阿特拉斯级大型工业运输船，其本身体量就足以作为一座大型的太空都市。停止休息的诺顿等人迅速登上了船只内部的磁力缆车，从休息区赶赴工位一路上就像穿过好几条街区，并跨越许多楼层，最后才来到穿梭机飞行员的空港处——人联最常见的渡鸦穿梭机，民用和军用的差别在于装甲和机动上，但诺顿没有那个执照可以驾驶渡鸦，不过他工作的是更加危险的太空工程机scv。一种圆盘状的可变形载人设备，可以由渡鸦携带投放于更加复杂的环境，并作为无人工程机的控制端，也能靠驾驶员的经验进行接近的复杂操作。
“警告，舱室即将进行减压，重复设备安全检查。”
伴随着电子音，通往外面宇宙真空的机库缓缓开启了甲板，就像车辆打开后备箱。而映入诺顿眼中的是一片幽蓝，那是质量效应屏障——这艘船还在进行零素超光速飞行。从星门的水星轨道到目的地有两个天文单位，如果以亚光速慢慢飞过去，那就会向入侵的外星人一样，从木星到小行星带就花了一个多月。在感慨宇宙浩瀚的同时，哪怕是诺顿这样的平民，也能理解到人联之于外星人的优势所在。
目的地是军管区，那就是一线战区嘛！还是第一次来，诺顿也有些紧张，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份焦虑，因为来自第三地球的事迹已经在民间传遍了。在第三地球遭遇外星人跳脸攻击时，当地其实还有大量的民船。作为给要塞地球输送原材料的民船一开始几乎陷入了绝望，在防御部队全灭后可谓仓皇，但很快他们就驾驶船只进行零素飞行前往星系其他各处避难，结果除了少数没来得及离港的，全部逃到了外太阳系的军事基地，外星人根本追不上。
这也间接让人联发现了自己之于阿尔法的机动优势——如果不是想要战胜敌人必须当面，理论上人联船只大可以一跑了之。而这也成了他们这些赶往一线的民船的心理支柱，外星人嘛，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发现跑就行了，它们根本追不上！
工人们可以以轻松的心态面对，但不知为何，诺顿大概是响起了自己当兵的儿子，不由得想到了如今在一线集结的人联舰队——那些舰船上，有多少和自己儿子一个年纪的青年，他们见到外星人不仅不能跑，还要主动迎上去，就像全灭的第三地球防卫部队，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平民好跑？
“目的地到达——”
出神之际，广播再次响起，开启的甲板外那闪耀的蓝光突然消失，就好像一阵屏幕的变幻。诺顿将目光投放过去，却情不自禁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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